百味人生(43)三合一(百味人生(43)这套房子...)
百味人生(43)
这套房子, 除了得空去料理花木,再就是别叫院子给荒了。其余的,林雨桐和四爷压根就没动。老太太的东西带走了不少, 但更多的则是留了下来。林雨桐全都没碰, 平时就用布给盖着呢,不叫落灰就行。对外他们甚至都没宣扬这房子是他们的, 别人也只以为是代为照管。
这房子林雨桐没打算跟江家老宅置换, 它的性质是不一样的。想换可以再买别的, 唯有这套不行。
经常在这边进进出出的,小四婶肯定能知道的。她太喜欢这里的大壁炉了,而且这边的家具是现成的,全都是配套的。老是老了一些, 可住人住的爱惜,摆着并不显得寒酸。她都想好了, 像是沙发……可以给上面换个新套子套着, 这不就跟信的一样吗?
她跟林雨桐道, “冬天我们搬过来,还省了煤了。”
那不成!没有人家老太太的允许,里面什么东西都不能动。
小四婶气的,“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老太太也不在。”
不在也不行!
为了这个,小四婶跟林雨桐说的有点不愉快。
连着好几年, 林雨桐真就没动房子里的东西, 动的只有院子里的花草而已。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二年,林雨桐接到电报,白老太太辞世了。
八二年的深秋, 林雨桐和四爷去了一趟南边,去给老太太办了丧事。老太太走的很安详, 无病无灾的,早起把林雨桐寄给她的旗袍拿出来,一直舍不得上身的她好端端的给穿了起来。然后把珍珠的戒指,翡翠的桌子,碧玺的耳坠,黄金的项链都给自己戴上,把柜子里一直收着的高跟鞋拿了出来。甚至还对着镜子给自己浅淡的化了妆,然后好心情的做早饭。早饭煎鸡蛋自制了三明治,午饭拉着老头儿去外面吃的,晚上回来吃的是烛光晚餐,牛排和红酒。她心情很好,吃完在老头儿的陪同下散步了半小时,回来躺在躺椅上,老唱片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她喜欢的老曲子……她双目紧闭,脸上微笑,却再没睁开眼睛。
她自己挑好的衣服自己穿着,人没了,也没有再给换衣服。林雨桐和四爷到的时候,她体面的躺在那里。老头儿亲手将一块洁白的帕子盖在她的脸上,“慢着些走,等等我,别急着赶路,要不了多久,我就去找你……”
老头儿年初被诊断为食道癌,他不许人告诉老太太。家里的侄儿要接他去美国治病,他放弃了。他觉得与其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就不如还能动的时候好好的陪陪该陪的人,“她等了我三十年,我却只陪了她三年。原以为我要走在她的前面,没想到这一回……轮到她不辞而别了。”
而这一回,我不会再叫她等那么长时间了。
老头儿靠着一股子信念撑着呢,结果老太太一走,丧事三天才料理完,老头儿就倒下了,躺在医院滴水不进。他的家人从国外赶回来,可又能怎么样呢?神仙也救不了想死的人。林雨桐临走的时候去看了看老头,心里有数了,照这么下去,一个月都难撑过去。
她和四爷在这边规划的陵园里买了一块墓地,安置了老太太的骨灰。回头又跟老头儿的侄儿商量,是不是考虑将来给两个老人合葬。对方很痛快,“落叶归根,这是我叔叔自己选的,按照他的意愿吧。”
林雨桐和四爷就不多管了,只把墓地的位置说了,老头儿的葬礼他们就没有出席的必要了。
老太太走了,按照老讲究,这衣服鞋袜随身的东西都得给带去,得烧给老人的。林雨桐这才动了屋子里的东西,该烧的在城外的十字路口烧了。但其他的她还是没想动,等老太太过了周年再说。
这次跟四爷过来,将一些娇贵的花草得用塑料给包起来,怕过冬冻着他们。两人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小四婶进来了,脚步匆匆的样子,“桐桐,元民。”
四爷不爱跟这位婶子说话,他叫桐桐只管去。
林雨桐起身,“小婶,怎么了?”
小四婶从兜里摸出一根金条来,这该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夏九墨分给夏文茂的。因为夏家的老宅给了长子,次子便得了一根金条,两个女儿一人一块金砖。
就听小四婶道,“上回元民跟个小伙子在这边拾掇院子,我路过听见两人在院子里说啥外汇……”她抻着头跟四爷说话,“元民呀,你的门路光,给我把这金条换成美元吧。”
是说不在银行交易。
四爷停下手里的活,“您兑换那个干嘛呀?这东西上下总有浮动,您就把金子放手里存着吧……”
“不是!”小四婶着急,绕过林雨桐蹲到四爷身边去了,“我娘家侄儿这不是要出国吗?出门不带钱,家里哪里能放心?”
如今公派出去的,花钱不多。自费留学的渠道还没打开,所以,便是要出国,那也不用带那么些吧。
四爷先应承下,“回头我去办。办好了给送家里去。”
成!
四爷找杨建国,他是班不好好上,就倒腾这些外汇。在换之前,他得问夏文茂,看他知道不知道这事。结果一问,夏文茂都愣住了,“换外汇?”
对!夏文茂本来就是搞外贸的,外汇兑换他其实更方便。
四爷就猜着夏文茂估计不知道,果然,对方拿着电话愣了半分钟。还是秘书催着叫开会了,他才拿着电话含混的‘嗯’了一声,“这个事不急……回头我跟你细说。”
意思是不叫换。
四爷就道,“东西先放我这里?”
“你中午过来吧,我们单位跟前开了家馆子,咱们在馆子里吃顿饭,要是桐桐也来了,就把桐桐也叫上,没关系,是家事。”
然后晌午的时候两人在夏文茂单位门口等着呢,他准点下班,脚步匆匆。这几年夏文茂发展的不错,身上有了几分官威。这会子皱着眉,见了两人才露出一丝笑意,把两人往罐子里带。
如今这饭馆整体粗糙的很。不过夏文茂跟老板熟,直接带了两人上后院去了。看的出来,这里原本也是宅子,前面改成门脸了。后面院子里摆着桌子,三人落座了,夏文茂也不用点菜,老板娘利索的上了两盘凉菜。
夏文茂夹了一个花生豆塞嘴里,眉宇间有些烦闷的样子。嚼吧着一粒豆子老长时间了,这才道:“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
四爷给夏文茂倒了茶,“您说。”
对方看四爷,“元民,你给叔交个底,你手里能拿出多少钱来。”
四爷就看桐桐,桐桐马上道,“小叔,您要用钱你说话。别管要多少,我们能想法子给您弄来。”
夏文茂摆手,心里却熨帖的很,“我哪有用钱的地方?”他继而又苦笑起来,“你婶儿只知道她侄儿出国要兑换外汇,压根不知道,她哥那边就没打算叫儿子回来。所以,这次出去,就是打算在美国安家的。”
安家的话――一根金条是真不够。
“我那老丈人找我了,跟我借钱。”夏文茂的笑容更苦了,“话没说到明处,但那意思是想叫我去掏你爷爷奶奶的老本。”
想借江映雪的老本去供养他家的孙子出国?没这么道理呀?
林雨桐知道夏文茂为难的地方了。要说夏家没钱,跟谁说谁都不信。可有钱,亲家借借都不行吗?
要是借家里的积蓄,那借就借呗。都是亲戚,遇到难处了,孩子上学也是正事,拿去先用这没问题。可老太太的老本多是她年轻时候用过戴过的配饰首饰。夏文茂就是再怎么着,也不会舍得把自家亲妈这点东西给掏空。
四爷就道,“您要是真急着用,我手里还有一笔……”
夏文茂摆手,“钱你要是有,你就找个人来,叫他替你和桐桐把我住的那栋楼给买下来。”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为了内侄出国把祖上传下来的小洋楼都卖了。他咬牙出这笔钱了,但也用这笔钱把岳家的恩情给还了。“许是不到这份上。”四爷就劝,“您回去跟四婶再商量商量,四婶要是不答应,这事就成不了。”
夏文茂没吭声,良久才道,“你们就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到时候若是商量无果,你小婶也认为该卖房的时候,你们别露了就行。那宅子是江家的宅子……是从祖上传下来了。别最后落别人手里去了。”
一顿饭吃的很闹心。
四爷把那根金条又给夏文茂,“那我们等您消息。”
嗯!
回家的路夏文茂觉得双腿沉甸甸的,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老婆迎出来,“可算回来了,今儿有点晚了。我去下面。”
夏文茂把金条拿出去塞给她,“这个你先别急着换。”
小四婶一看就变了脸色,气道,“你那侄女婿真有意思,从我这里接了东西还要再去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我在这家里做不了主了?你夏家的东西我无权处置了?”
夏文茂夹着公文包往里走,“想哪去了。我是去银行办事正好碰上元民了。元民也不知道这事我不知道,两人说话说到两茬里了,我这才知道的。顺手就给要回来了。”
小四婶的脸色这才好了,“我就说嘛,以前觉得元民挺机灵的。”她说着就追着过去,“咱家积蓄有多少都在妈手里呢,我估摸着应该没多少的。爸为康康出国的事急的都失眠了,咱也不能一点都不管。咱家俩孩子都在我娘家,我哥嫂可是啥话都没说过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因为这个,我这不是在家里一直什么也不多说吗?
“那你不叫兑换是啥意思?”小四婶急道,“这眼看下个月就要走了,哥嫂那边真拿不出这个钱来。”
夏文茂进了家门,把包放下,“爸之前找我说过,说是钱不够,缺额挺大的。我一听,是一笔天文数字,上哪弄去。咱就这根金条了,杯水车薪。”
小四婶愣了一下,“咋就缺额挺大呢?”
“没打算回来。”夏文茂一边倒水洗手洗脸,一边道,“去年出去的两届学生里,好些都是出去了没打算回来。但在外面过的也艰苦,说是刷盘子洗碗的,啥苦活都干。爸和妈舍不得康康受那个罪,想把这个费用给带足,最好能在美国再买套房子。”
啊?
小四婶懵了,“咱家哪有那个条件?”
夏文茂点头,“是啊!没那条件。我打算再劝劝爸,叫他跟哥嫂说一下。这事不能急,咱走一步看一步,人先出去看看,许是国外的月亮还没国内的圆呢?”
也对!
小四婶揣了金条去厨房,“我赶紧下面。”
夏文茂就问说,“爸妈呢?”
“马上回来。”老两口退休了,平时爱出去溜达。
这不,饭好了,老两口回来了。手里拎着半只烤鸡,“木炭烤的,在路边摆着个摊子,一天只烤那么几只,今儿只抢到半只。”
小四婶接了,拿到厨房切成块端出来,“吃饭。”
丈母娘给夏文茂夹菜,“多吃点,知道你辛苦,特意买的。”
夏文茂点头,就着鸡肉扒拉面条。
小四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边吃着,一边问,“康康先出国,然后咱慢慢的想法子给筹钱,也行的。”
丈母娘就瞪闺女,“想啥法子?工资都是定的,再想法子也变不出钱来。”说着,打量了姑爷一眼,在饭桌下踢了闺女一脚,“吃饭!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小四婶被亲妈暗示了,也不好再多问。
吃了饭,母女俩去厨房刷锅洗碗,丈母娘才说小四婶,“怎么这么傻!康康出国得借一大笔钱是事实,可康康从你这亲姑姑这里借了钱,将来肯定会还你,没人会赖你,对不对?”
对!可我没钱借给康康呀。
“你没钱,你公婆有钱呀!”丈母娘就道,“俩孩子回来也没少说,说奶奶的匣子放了什么珠子,什么戒指……你婆婆手里的钱多着呢。你想象,你婆婆四个孩子呢,分到你手里能有多少?不如借着这次的事借出来,其一呢,康康出国的事情解决了,连在美国安家的钱都有了。叫康康以后按月给你还,还够为止。这钱可就落你手里了。别人都分不着!这钱转了一圈,在咱们家办成了两件事,哪里不好了?”
小四婶愣了一下,“还能这么办吗?”
为什么不能?
“文茂不能乐意!”
“那就得你去说呀!你算算,现在算下来就你们这一房压力最大。你们家那个大哥,要不了两年都退休了。人家女儿女婿靠的上,孙子孙女都不小了,这就是享福的日子。你大姑姐人家是教授,那大姐夫在电视台,你看现在电视台多火的,那钱能挣的少了?他们只一个儿子,也都成家了。你二姑姐那边日子就更好过了……只你们,看看这日子过的。叫老人拿四房补贴一二怕什么的?你跟他是一条心,你俩都得为孩子想……你得叫他知道,除了老婆孩子,其他人都是外人。这世上,只你和孩子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别人都算不上。男人要是没这个认知,那就不称职。”
小四婶:“……”其实这是有些道理的……吧?她给自己打气,“就是要借我婆婆的私房钱,对吧?”
对!借了咱们家用用,回头叫你侄儿都还给你!两全其美。
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小四婶的话风就变了,“……我想了想,康康出国这是大事。等他在国外安顿好了,等咱家这俩个想出国的时候,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再说了,只是借而已,回头总是要还的。”
夏文茂低头倒茶,头都不抬,“咱家有多少钱在妈手里,你把那跟金条也给妈吧。要是不够,我再预支几个月的工资……”
那才多少呀?!那可是去美国的!
丈母娘看了姑爷一眼,给姑娘使眼色:说吧!夫妻之间怕个啥。
小四婶咬牙,“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你妈的首饰啥的先借来……”
夏文茂抓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里,然后又缓缓的放下,他看向老丈人,“这钱……非要不可?”
“文茂呀!那些年,我跟你妈不放心你们,给你们看孩子了。人家都说,我是顾了女儿不顾儿子,关了外孙不管亲孙……这是我跟你妈补偿的一个机会,要不然,真是闭了眼都不能安心。钱是借的,回头会还的!”
这不是钱的事。
这个道理夏文茂不信自家老丈人不懂。他就道,“这不这么着,我大哥和我俩姐姐,手里应该还有点黄金,从他们借也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了!
借了兄弟姐妹的是要还的!可接了父母的,非还不可吗?不用的吧。
这何止是不一样,这简直天差地别。
小四婶气道,“你就是怕我娘家侄儿还不上你的!当年咱们遇到难处,我爸我妈不怕牵连,我哥我嫂没有丝毫怨言,这是多大的恩?你夏文茂不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
夏文茂看她,“我妈那些东西,你不要打主意了。那些东西不比黄金,黄金那是硬通货,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可那些东西看着值钱,得放在合适的时候卖,才能卖的上价钱。要是你这么急巴巴的出手,那东西绝对换不来你想要的数额。”
小四婶愣了一下,“那有多少就算多少……”
“不划算的事不能干。”夏文茂笑了一下,“那东西是祖产,咱们住的房子也是祖产。要不,卖房子吧?!你说的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我现在倾尽所有的帮衬,报恩,回头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卖房子?
小四婶从来没想过,她求助的看母亲。
这丈母娘打量了姑爷一眼,心里也有些生气,这分明就是将了自己一军。他一定想着自己不会看着他卖房子,所以来了这么一手。
呵呵!她朝闺女点头:卖!我还就不信了,他真会卖了房子。
小四婶一点也没犹豫,气哼哼的,“卖就卖!这房子把人累死累活的,你当有多舒服呢!卖!谁不卖谁是王八蛋!”
夏文茂直接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人走了,小四婶气也散了。往常吵架是这样的,她嚷嚷,男人从不争执,只避出去了。等自己气消的差不多了,他才回来。
当妈的还夸闺女呢,“男人就是得这样!时不时的就得给紧紧项圈,要不然就能飞了。放心吧,他不会真想卖房子。卖了房子住哪儿?再说了,谁能接手这么大一房子?没瞧见头一家那房子空了几年了,有人买吗?卖不出的!”
知道!他就是威胁自己呢。
可却没想到夏文茂一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一早回来却带了个人来。
四爷请了何炳晨帮忙,由他出面去买了。用的就是白家老太太退回来的那些金银。
何炳晨这几年煤球生意做的很可以,在县城买了临街的院子,还添了个儿子,日子过的别提多红火了。不过这种营生到底是不体面,韩家还是淡淡的,不认这女婿的样子。哪怕韩红英生孩子,亲妈也只伺候了三天就再没管过。
平时何炳晨一身脏衣服在煤堆里,今儿出门穿了一身体面的,看着很有派头。
夏文茂装模作样的带着何炳晨挨个房间的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可以,今儿就能过户。”
小四婶也才慌了,“真要卖呀?”
夏文茂看她,“看你呢吧!反正康康出国用钱,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买房子是唯一一个能凑齐这笔钱的法子。你要是不想卖,你去说服爸妈。要是非要钱,我也只这一个办法。”
所以,你决定。
小四婶皱眉,“这要是卖了房子咱们住哪?”
“单位分的房子,两居室的,够住。”
“可咱家俩儿子呢!”
“回头你那单位好歹能分一套间,这不又能安顿一个儿子。”
“爸妈怎么办?没爸妈住的地方了?”
“退休了这房子再要不回来,就能往上反应了。再说了,有我的面子在,只要打个报告,单位上咋可能不给爸妈房子。那边也是两居室,肯定够住。”
小四婶还是舍不得,她犹豫不绝,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个房子卖了容易,想买回来可太难了。
老丈人从屋里出来一看这阵势,当即变了脸色,连忙跟何炳晨道歉,“不好意思,两口子闹矛盾呢。这房子不卖!”这要是真叫姑爷把房子卖了供养自家孙子出国,这可真就把那十年的情分给抵消了。不能这么干!逼不出来那边的钱就算了,再想法子。不能把路往绝处走。
可丈母娘没想到那一层去,她觉得这是姑爷给她难堪呢!昨儿说说得了,今儿还带个人来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这是想吓唬谁呀!
因此,她也阴阳怪气,“文茂说的对,住单位的房子,电费水费都便宜,还集体供暖。一家子住一块热热闹闹的,不像这个,夏天蚊子多,冬天跟冰窖似得。夜里拉了老长的鬼影子,夜里起夜能吓死个人去。整天啥事也不干光是打扫就打扫不完。早该卖了,卖了干净。住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里赶得上厂里热闹。”
夏文茂笑了笑,点头:“妈您说的对。那就听您的,卖了吧。”
何炳晨把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块,“要不要去银行估价?”
这么老些!
想说反对话的老丈人的眼球被吸引了,再先说话的时候,被老婆拦了,“人在哪都得有房子。咱们还有单位的房子当退路,康康怎么办?”
这事怎么处理都不会完美,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如今,先顾着要紧的。
夏文茂看老婆,“卖不卖?”
小四婶不停的抓着衣角,求助的看父母。
她爸笑了笑,“你妈说的对,这房子好是好,就是维护起来太麻烦了。每年得拿出一个人一年的工资来……不适合咱们住。这对文茂也不好,大家都住单位,平时能联络感情。可住在这里,平时都没法跟人来往。何况,他也在领导岗位上了,住这样的地方,容易叫人诟病。不能融入群众中去,这对他开展工作特别不利。”
她妈也道:“你俩个儿子,总不能叫两个儿媳妇住在一栋楼里。这锅碗碰勺子的,磕磕绊绊的再所难免。这一栋房子俩儿子,到最后还是少不了卖了做结局。与其那个时候卖,不如就这个时候卖算了。横竖是卖,谁卖不一样?”
说的都很有道理!
小四婶咬牙下了决心,“那就卖!”
然后就真的卖了!夏文茂跟何炳晨出去了,四爷和桐桐在过户的地方等着,直接过到桐桐的名下。夏文茂没说多余的话,拎着装金银的箱子回去了,然后把箱子递给老婆,“你处理吧。也准备搬家吧!三天得给人把房子腾出来。”
这么快吗?
俩孩子今年高三了,放学回来见家里乱糟糟的,才知道房子卖了。
夏文茂没瞒着,跟孩子说了。
小四婶在边上叮嘱,“这事不许说漏了。不能叫你大伯和你俩姑妈知道,更不能叫你爷爷奶奶知道。”
俩孩子面面相觑,两人没跟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一起长大,对其的感情没那么深。因此,对卖了房子供养表哥出国这个事,两人感觉很迷。
小四婶还叮嘱,“要是问起来咋为啥搬家,就说天冷了,这边不暖和。懂没?”
懂了!
小四婶要瞒着,四爷和桐桐也没打算这么快叫林大牛知道。
抽空的时候,林雨桐去找老太太,“咱家的老照片呢,我拿出去叫人翻拍冲洗出来,我想给家里留一套。”
好啊!
照片可多了!黑白的照片有些都不大清楚了。
林雨桐拿着照片一张一张问的可细致了,连桌单的颜色都问的可清楚了。
问清楚了这个,她回去打算把这栋楼彻底的装修还原之后,再说。
桐桐在桌上又是画又是算的,她完全没想过,两栋那样的小洋楼装修下来得需要多少钱。家里这几年是存下钱了。还存了不少!这个钱赚的并不违法,因为这几年一直是价格双轨制。就是说,计划经济内,一吨水泥从四十块钱提价到五十了。可国家也允许计划外的生产和自销。
计划内的那都有安排好的去处,计划外的那就是进入了市场。比如计划内五十的,在市场上因为紧俏,价格飙到九十。几乎是翻了一番了。四爷赚的就是计划外自销的那部分钱。当然了,像是韩红兵那些人,那赚的海了去了。他们能拿批条搞到计划内的产品,然后用计划内的商品往市场上去卖,算算这个差价:五十块钱进货,九十卖。简直暴利!
这个钱放着也是放着,这不还得让钱继续动吗?
这个年代啥最挣钱――倒爷!
叫四爷来回挤火车做倒爷去,他才不干呢。
夏文茂在外贸厅,他现在认识的人广,四爷寻思着,还得找机会找个苏国的外贸官员接触接触。私下里个人的生意,并不妨碍正事。关键是四爷不干这个能干啥去?想做化肥呢,一直也没停下实验的脚步。可这就当年桐桐做三生药业一样,不等到那个契机,你再扑腾都是白搭。
整天搁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倒是不无聊。可要保证生活质量不降低,那可不得想法子扑腾吗?
杨建国现在是啥都倒腾,四爷把事一说,他当时就乐了:“行吗?”
行!只要愿意,飞机都能倒腾来。
夏文茂没跟四爷直接介绍合作对象,而是在招待的时候‘偶遇’了四爷。剩下的事情后就不用夏文茂管了,但也因为中间夹着这么一个人,彼此多了些信任的基础。四爷跟对方沟通不存在障碍。
林雨桐都觉得两人这生意做的,属于那种空里来空里去的那种。
比如双方第一次买卖,那位苏国的罗国夫先生叫他的儿子拿了一张所谓的采购单,交给杨建国。杨建国才不管这玩意是真是假,直接返回来,拿着这个采购单去找厂家,要他们的计划外产品。这玩意是赚外汇的,封闭的内陆城市思想还很老旧,紧着这边的单子给了。货出去了,在边境了,这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一次成了之后,四爷就不空手套白狼了,该给的押金还是要给的。到年跟前,林雨桐都不知道人家走了几拨买卖,赚了多少钱了。
直到大年三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大棉袄的人来了,林雨桐才真正意识到啥叫赚钱。
杨建国进了大门扔下手里的蛇皮袋子就躺地上了,“赶紧的……给我水!水!”
嗯!给你睡!
一口水喝进去,他才缓过来,“吓死了……一路上抱着钱不敢睡呀!我家我都不敢回……”他拍了拍袋子,“钱!都是钱!全都是钱。”
不是人民币,是卢布。
林大牛给吓的呀,看四爷,“你这做的啥生意?”
“没事!”四爷笑着安抚,“真没事!小叔知道的,能出什么事?”
林大牛哪里放心,急忙问说,“到底卖的是啥玩意?”
四爷无奈,“冻疮膏!省城有药厂,这玩意他们生产的少。这次人家下的订单大,他们干了两个月货才凑齐,量大!”
杨建国呵呵笑,“叔啊,别看东西小,好像不值钱!可好像不是!老外挺认咱们的中药的。我得想想去,想想咱们还有哪些中成药……”
林雨桐直接给划拉了一个单子,“你照这个推荐,错不了的。”
杨建国看了一眼单子,塞衣服兜里了。吃了一顿饭睡了一小时,然后转身就走,“钱你们收着,我怕拿回去吓着我妈。”林雨桐倒是不怕吓,她是真敢放开手脚装修房子了。才一过年,她就找金元福,这家伙没在建筑队干了,停薪留职,拉了一帮子人,四处的接零散活呢。
此人还算可信。对外也知道轻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知道。
林雨桐把事情一说,他就应了。当天就跟林雨桐跑了一趟省城,去看房子。这房子内内外外的修,当真是个大工程。
“别的不求,就是要做的细。”林雨桐就道,“我是打算叫金夏在里面娶媳妇的。要保证尽量的恢复原来的模样,但在这基础上,也得给以后留够余地。所以,一定得严格按照图纸施工。你手底下有能看懂图纸的人没?”
我没有!但只要给钱就能找来看的懂图的人,这都是小事。
可他算了一笔账,“你有这装修修补的钱,重新买块地,我能给你盖的比这还阔气。”
林雨桐一脸无奈的看他,“这是祖上的。”
哦哦哦!金元福懂了,“再怎么着,这都得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行!林雨桐指了指灯,“这些都是要保存下来的。要是不会清洗暂时不要动,我再想其他法子。”
那灰不溜秋的东西?金元福问:“值钱?”
“值钱。”所以,一定要看住了,有些东西可别给咱毁了。
要是干的好了,那一套也交给你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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