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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学枪少年


  一个又瘦又高的少年在维和救援队里训练。

  宋暖觉得很值得拍摄记录,就端着相机来到了他的身旁。

  对面的男孩只有十七八岁吧,身板还有着少年特有的清瘦。他戴着眼镜,看起来度数不低,这让我相信他应该是一个学生。可是他手里拿着一把AK47冲锋枪,而这里并不是学校军训的练靶场。

  我正位于南苏国阿顿茨克机场附近的一个外国维和救援部队,距离交火位置只有两公里多。

  少年的身旁站着一个膀肥腰圆的外国士兵,手把手教少年学习用枪。炮声一阵接着一阵,从机场传来,沉重地敲打着人的耳膜和心脏。

  因为他的训练原因,万一一个擦枪走火那就尴尬了,我只好离他远一些拍摄。

  我和他们相隔一条马路,蹲在一个铁皮变电箱的后面看着他们。

  然后拉近焦距拍摄。

  少年应该没怎么摸过枪,当那个士兵教他应当用枪托抵肩托腮时,他的整个右脸贴在了枪把上,仿佛是趴在课桌上,整个枪管完全偏向了右方。

  男人一把抓住枪管矫正位置,然后给少年又示范了一遍。少年再次拿过枪练习,这次,他右手持枪却用左眼吃力地瞄准。

  这是个非常低级的错误,少年被呵斥了,我看到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满是羞涩腼腆。

  我在想,又是一个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孩子,他是多么不适合拿枪战斗,还义无反顾的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练习。

  但令我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武装人员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这个少年就跟在他身后,越过反对派武装设置的隔离线走向了枪炮声隆隆的机场。

  练习三分钟不到,这个还没学会正确拿枪的少年就走上了战场。

  我来不及也没有办法追上去问一问他的名字,没有办法问一问他,这一刻心里是不是会想起爸爸妈妈和班里的漂亮姑娘;又或者问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怕吗?

  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不怕。

  能否再见到他腼腆的笑容?我心里不抱一丝希望。

  军事实力远胜于反动派的南苏国政府军在机场布置了11个火力点,配有榴弹炮和火箭弹,一路的楼房上,到处都安置了狙击手。

  因为我是记者的缘故,反动派武装的一个司机悄悄告诉我,他是专门收拾尸体的,可他没办法进去找回前一天战死的同伴的遗体。

  他说,对方的火力点太多根本进不去,远远望去,地上到处散落着尸体,不,是尸块,没有几个还能被辨认出身份。

  那场面真是太惨了……

  我听的胆战心惊,但这不是战争必然会发生的吗?作为一个战地记者,我对于这些,难道不是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吗?

  可我还是不太习惯啊,我也没有办法。

  所以,少年,你真的想好了吗?

  唉~为你感到悲哀啊,学枪的少年……

  如果说是在利比亚、彼亚索这些战区,我还能理解很多人,乃至儿童都走上战场的理由。

  但在现如今已经被国际维和部提名救助支援的南苏国,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去问了几个阿顿茨克的年轻人,尝试了解那个学枪少年的内心想法。

  一位年轻人告诉我,“他的愤怒来自于语言。”

  南苏国那么多人是罗克苏族,那么多人说罗克苏语,可是自从南苏国脱离大苏国独立后,南苏国政府一直把罗克苏语作为本国的官方语言,大苏国语则作为第二官方用语的提议却屡遭否决。

  这位年轻人还告诉我,“在大苏国还没分裂时,在学校说大苏国语的小朋友总是有点瞧不起我们说罗克苏语的孩子们。”

  我不解,疑惑的问:“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觉得那是农村话,而现在说大苏国语尤其在南苏国说大苏国语,反而会被别人侧目。”那个年轻人说。

  我倒是听的云里雾里的,或许是智能翻译有些bug吧。

  另一位阿顿茨克年轻人告诉我,说:“他最不满意是现在南苏国的教科书美化了二战和德国,尤其是把德国名将曼施泰因英雄化,仅仅因为那时德国支持南苏国脱离大苏国独立。”

  这些理由不是没有道理,但我问他们,“这值得这片土地上的人互戗互残吗?你愿意为此去死吗?”

  他们愣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每一场战争都有一个理由,所谓“师出有名”。

  但是,我用亲身的经历和感受很多次验证,每一场战争的发酵剂只是仇恨。

  一定会有固有的矛盾和问题,一定会有人为了政治目的和现实利益去拨弄挑起这些矛盾。

  但是一旦刺刀见红,亲人朋友失去了性命,仇恨就像滚雪球一样累积起来,没有对与错、只是因仇恨失去理智了,战争也就变得无法避免。

  这种用生命代价积累起来的仇恨像病毒,在肌体扩散开去,让原本看起来不值得的战争真正打起来。

  这种仇恨也很容易再被政治利用,让事态像呼啸的火车突然脱轨,最后车毁人亡。

  每个国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场,是非对错的评价可以不说。

  但是,我希望不管谁输谁赢,南苏国的战乱要快一点结束,拖得时间越长,这个国家就会面对更久远更深重的灾难,哪怕已经得到国际维和部的救助,因为单单依靠支援与救助,毕竟不是长远计策。

  机场边那个学枪少年的笑脸,让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彼亚索。

  那是我第一次进入战地,刚到西加安,烈士广场上铺天盖地的是“烈士”海报——一张张年轻灿烂的笑脸。

  我也想起在彼亚索,波巴罗边境的战地医院里,一个被炸飞双臂的十八岁小伙子一直对我着笑。

  他是那么年轻,且富有蓬勃朝气啊。

  每每翻看以为拍摄的照片我都不由自主的落泪难受。

  彼亚索的战火持续了六年,甚至被国际社会所厌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年轻人才能停止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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