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启
6重启
《男子为寻仇竟抛弃道德底线》
一晃一年过去，江信下个月满十八。
父亲遵守承诺，提前帮他预订好了义体启用日程，把二进战乱区作为江信的成人大礼。
“嚯，你爸这品位可够暴力的。”齐将军盯着义体使用的预约记录，咂舌：还有亲手送儿子上战场这种成人礼。
“那是他跟我的君子之约，我在他耳朵边上念了一整年，他想不记住也难。”江信拉弓，眼神平视前方，搭弦的手指轻轻一动，深灰色的箭镞深深没入远处的红点。
江信的箭法又精进了。将军侧首，沉眉注视着靶心。
“敢情憋着一股劲呢。”将军就笑，“怎么着，是要去贝枢湾找康羽展报仇？”
“那不至于。”江信低头，壶中抽出一支三羽箭又搭在手上，展臂拉满弓箭，口是心非，“相互切磋一下而已。”
“你行吗？”将军抱臂，歪头看他，“他是贝枢湾之狼，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拿下过。”
“谁说的，不是还有那次「屠狼之役」。”江信看着前方。
那不算。将军嘟嘴。“暗算反水不算哦，你要赢就赢得光明正大。”
江信嗯了一声。言毕，箭身一道光似地离弦而去，堪堪扎在刚刚的红点旁边。
“偏了。”他收弓，略感遗憾。
“可以了，难道你还想把上一支箭杆劈开不成。”将军麻利地起身跑过去取靶纸，回头，“今天差不多了啊，别练了，跟我吃饭去。”
哎。江信放下重重的复合弓，拧开瓶子咕嘟咕嘟喝水。
将军收回靶纸，带着欣赏的目光查看。她忽而想到什么，放下靶纸提醒江信：“你上一次被他爆头，在运营部已经登记了本次故事线的死亡信息，所以这一次再去主题世界，就不能露出五官了哦。”
我知道。
啊，可惜了我们江信公子的花容月貌。将军轻叹。“色//诱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江信白她一眼，擦汗的毛巾甩在将军脸上。
死小孩，放肆！齐将军拿下毛巾，原地跳脚。
江信翻完白眼转身，弯腰去提箭壶，突然听到腕带上的特别提示音滴滴两声。江信迟疑一下，抬手点开光学屏。
啊……
“怎么了？”将军见他脸色沉重，凑过来问。
“幻色星的故事线……重置了。”江信轻飘飘发出呓语，有点难以置信，“刚刚有玩家清空了这一届的奖金池，当前的故事线结束，所有角色躯壳的记忆会被清空，下个月开始新的主线。”
哦。将军点头，并未觉得有什么遗憾，反而有点开心：“啊，那你上一次的死亡记录就被清空了诶，这次可以露脸进入了。”
色/诱贝枢湾之狼计划又可提上日程。将军白痴地竖起拇指。
江信没好气地把对面那根拇指打掉。
就差一个月。江信想。他因长期搭弓而磨出一层薄茧的五指张开又攥紧，抓不到东西似地遗憾——明明距离十八岁就差一个月了。
就差一个月，他就能再遇到那个“一年前的康羽展”了。
最初的奖金池清空简讯发出之后，公共网络上的相关讨论越来越多。江信冲洗完毕，换好衣服走出射箭馆时，平时关注的玩家网站和账号已经铺天盖地布满了这一轮幻色星故事线重置的各类讨论。
他查看了运营公司的最新公告，知道新的故事线开启，刚好是他十八岁生日前一天。
又要见面了。他吸一口气。
虽然当年那个把他按在车上爆头的枭雄，已经不可能再记得他了。
故事线重启第二天，康羽展是尚未发迹的街头混子，既没有如某条故事线中的那样爬到一城之主的高位，也没有像另一条故事线那样发展成割据一方的土匪头子。此时的康二有大量摩拳擦掌的玩家等着进入幻色星投靠到他麾下，未来可期，却颇不好寻找。
江信一想到重启初始要和那么多贝枢湾之狼的热情粉丝挤着要去见他一面，太阳穴一阵猛跳。
他是主题世界相对少见的常驻角色，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之外，是世界网星系中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
有名到拥有数量庞大的粉丝论坛，分门别类地热情梳理了贝枢湾之狼在历次故事线中的出场身份、派系坐标，甚至还有历代感情纠葛档案。
尽管感情纠葛这一栏长期空缺。主要原因大概是，没有人打得过他，他又对别人毫无兴趣吧。
江信阅读了新世界的剧情概览，觉得和上一次大同小异：多年的战乱以大轰炸形式惨烈结束，世界被休战区的铁幕隔开；有世外高人在战前遗留了巨大财富，破译宝藏密码的人，可以坐拥荣华富贵。
鱼龙混杂的大背景下，战乱区划分若干小型地域版块，适合偏好求生类、经营类、战斗类以及风土人情体验类的玩家。
“有点缺乏新意呀。”人来人往的传感中心里，江信听到有排队准备更衣的玩家们相互之间这样议论，“我以为这次重启，至少换一个世界背景呢。”
“换一个背景，运营公司不知道再找一个荒漠星球，重新修一个吗？干嘛要费劲改造幻色星？”另一个玩家搭讪，五官前笼罩着彼此相隔的全息面具，“当前背景的玩家基础大着呢，主流意见都是不要改。”
“不改挺好，就现在这个世界，我还能再玩五十年。”第三个面具人开口，“环境是旧的，角色是新的呀。”
语罢，几位面目模糊的玩家心领神会地同时笑起来。
江信在诸位的言语中听到一丝猥琐。
“我听说，这一届故事线，加大了部分角色的特殊性/癖偏好。”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面具人压低声音讲话。
江信侧过头，不想再听下去。他有贵宾级别的专用更衣室和传感舱，本就可以不用在这边和普通玩家挤在一起。
他疾步向礼宾台走去，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从他的全息面具上读出了特殊编码，起身礼貌致意，为这位贵公子安排了专门的引导员。
引导员穿越重重门禁，在带他进入贵宾室后点头微笑，自行离开。贵宾室内温暖干燥，挂有统一标志的浴衣浴袍，房间正中央是一台泛着微光的休眠舱，再往里则是一间容纳一人的淋浴室。
江信轻车熟路地走向浴室，褪下衣衫，开始冲洗身体。水雾弥漫的斗室中，盘亘于江信肌肤之上的白金色巨大龙形纹章在镜中浮现。
不管亲眼看过多少次，江信都会被自己躯体上一袭张牙舞爪的巨龙所震撼。
那白金色的龙爪里紧紧攫着一颗小小星球，按在他的心脏位置。巨龙怒目而视，栩栩于飞，粼粼的龙甲有力爬满他整块腰腹，是他高不可攀的身份象征。
沐浴更衣后，江信在引导员语音指使下躺进了特定编号的休眠舱。舱内灯光昏暗柔和，示振仪、凝胶与脑部探针在逼仄的空间中逐一向他靠拢。
江信竟有些紧张。
大约是探测出了少年增加的心率，语音指示换了更温柔的频率：“如果觉得紧张的话，可以不用把注意力集中在休眠仓内，想一点别的事情噢。”
江信抿一抿唇，不知道该想什么。
“本周是新一期故事线重启的第一周。新的一周，站在全新的起点上，我们的玩家会各自遇到什么样的角色呢？真是好令人期待呀。”那语音温情脉脉，娓娓地谈道，应是运营公司撰写的官方安抚词句。
虽是套路，却颇为有用。
“同时，在幻色星为大家准备的常驻角色里，有你们特别希望见到的那一个吗？是谁呢？这一次，对方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呢？”提示音如清泉一般，细细浸润着玩家紧张不安的内心，“啊，真是好想快一点和老朋友见面呀。”
江信唇角动了动，不知道想起了谁。
他心率逐渐稳定下来。
温柔的广播声中，他轻轻闭上眼睛，将意识完全坠入个人终端。
休眠舱缓缓关闭，温热的保持液从江信□□的足下涌起，慢慢蔓延至他的大腿、小腹、轻缓起伏的胸膛；继而是纤细的颈项和下颚、口鼻。此时，轻微的窒息感通常会蓦然袭击意识传导中的身体；无论体验过多少次，江信还是不受控制地喉头一紧，仿佛经历了一次死亡。
浸泡在羊水般的保持液中，江信的人格意识与肉身逐渐分离。活跃的脑波附着在电子模拟的江信版本脑内神经元图谱上，经由远程信号通道，传输到万里之外的另一个星球、另一具躯体之上；眼下这具美轮美奂的肉身战栗感逐渐减缓，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空壳。
如闪电一般腾云万里，江信飞扬的个人意识瞬间奔向茫茫的星海。他似什么都看不见，又似全知全能；他剥去了身体的藩篱，自由伸展在万物之中。
江信朦胧的意识抵达幻色星，声势浩大的信息高速公路上，公共契约出口如碉堡一样耸立。
江信的人格每次遇见那一柱擎天的契约出口标志，都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幅巨大的男子阳\\具。
暖色光学屏在他电子化的人格面前闪烁，七种文字书就的提示紧贴江信脑门（如果人格有脑门的话）：
尊敬的世界网公民，您即将进入幻色星主题世界。请注意，运营公司将不在该世界内提供来自世界网的任何科技/高性能武器/通讯设备支持服务；您将不得在该世界内拍摄、录制、泄露任何影音影像资料、记忆碎片……
……
我们将解除您大脑中的公共契约之锁。进入主题世界后，您将可能会面对不受脑锁约束的犯罪和不道德行为。您可能遇到的潜在风险如下——
……（长达十页的惊悚文字描述。）
……我们默认您同意将世界网公共契约替换为主题世界基础契约，包括但不限于：
1不得向角色躯壳告知世界网事宜。
2当不确定对方身份时，首先默认其为角色躯壳，遵守规则一。
3不得以非法目的……
……（长达五页的约束条款。）
——请再次确认您已达到主题世界最低准入年龄，并在个人终端给出授权。
warmestregard
世龙号与您同在。
江信镇静给出了解除脑锁授权，在幻色星上睁开了眼睛。
“公共契约之锁”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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