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涌（一）

洛羽终于还是逃回了房间，呈大字形躺在床上，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充满了疲惫。
  门窗全都紧紧闭合着，挡住了外面全部的风雨。可风声雨声却挡不住，源源不绝落入耳中。
  同样挡不住的，还有滕云最后时刻挣扎的模样，如同循环播放的噩梦，在脑海中来来回回重演，反反复复鞭笞着洛羽的灵魂。
  无奈睁开眼，眼前的画面消失了，耳畔却回响起了张欢的声音：“她是自愿的。她是自愿的……”
  洛羽伸手扯起了头发，捂住了耳朵，又将头埋进一旁的枕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羽把头抬起来时，床边已多了一人。却是一身酒气的张欢。
  张欢的手臂上包扎了厚厚的绷带，绷带下带着新茧的虎口中拎着一瓶西凤老酒。
  自顾在洛羽身边坐下来，张欢吐了口酒气，佝偻着背，看起来有些颓然。
  “同桌，你还好吗？”
  还好么？
  洛羽也不知道。最后的最后，聚集的白狼被树妖吓退，自己也随着队伍全身而退，顺利归来。算好吧？
  只是……自己真的好吗？
  看着洛羽有些挣扎的神色，张欢把手中的酒瓶递了过来，悠悠叹道：“没事的，慢慢就习惯了。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的。”
  洛羽坐起来，接过了酒，却没有喝，也没有说话。
  习惯了就好了吗？
  即使自己吃的是沾着人血的馒头？
  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那死去的人呢？
  “你说，要是我没有分兵，带着全部人一起一个一个房间扫过去，林城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张欢醉醺醺地继续说道。
  从林城出事后，这个念头就一直在张欢脑中徘徊不散，又不敢去想。
  可夜深了，酒醉了，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它。
  “洛羽，在丛林里，林城就救了我一命。来到六楼，又是他第一个支持我，让我去争这个队长，才有了现在的我。可是，可是却是我把他害死了……”
  张欢低着头，语言间有些呜咽，有些疲惫，全然不似之前的开朗。
  洛羽想安慰，却又无从说起，只是沉默，只是拿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
  外面风雨更大了。
  走廊上突然又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来。
  房门再次打开，是姚薇。
  看着一脸醉意的张欢和面色微红的洛羽，姚薇脸色冰冷。
  “滕云失踪了。李老和魏老也失踪了。”
  洛羽心头一颤，没有说话。
  张欢半眯着的眼睛睁了开来。
  “你们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姚薇声音却冷冽而不容置喙。
  “我看过基地成立以来物资发放的造册，数目不对。在我们到来之前，也有过成员莫名失踪的案例，全都是老弱病残，且都发生在守护队外出的时间。这太巧了。不是么？”
  姚薇盯着张欢，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真相。”
  张欢看着姚薇，张开嘴又合上，最后只是吐了一口的酒气。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呢？”
  “我想要你们亲口告诉我。”
  “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基地的存在。”目光闪烁，张欢想了很久才开口。
  “所以你们就可以把他们都抓去喂树妖？”
  “我们没有抓他们！他们都是自愿的……他们都是自愿的……自己走过去的……”张欢声音低了下去。
  “自愿？”姚薇楞了一下，旋即冷笑。
  “滕云姐下个月就要生了啊！你说她自愿去死！你是眼睛瞎掉了还是心瞎掉了。”
  张欢低下头，胸脯起伏不定。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树妖卷走，你良心不痛么？还是说这本就是你安排的？”姚薇声音愈发高亢。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啊！几十口人啊！吃什么！喝什么！哪怕饿着肚子，一天也要好几箱的食物啊。”
  也许是林城之死，又或许是酒精的刺激，张欢也被点燃了。
  “是的！都是我们干的！滕云姐，赵老师，秦保国他妈……都是我们干的！然后呢！你以为我们喜欢这么做吗！你以为我不煎熬吗？……那么多人都在，我怎么办！我站出来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啊！”
  “废物！”姚薇冷冷道。
  “姚薇！你凶我做什么!呵呵。他们不该死，那谁该死？我们守护队冒着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地去超市搬运物资，是我们该死咯？你厉害你去阻止啊！”
  张欢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厚厚的绷带上全是血渍凝固后的黑色。这是之前搬物资时强行发力崩裂伤口的结果，向来身体素质一般的张欢这一次硬是顶着伤痛抱回来一整箱的罐头，回到基地时衣服都被血沾湿了。
  看着张欢绷带上新渗出的鲜红，姚薇终于沉默下去，片刻后才又说道：“杨帅怎么做到的？”
  张欢听到姚薇的话却也沉默下去，只是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转头，就看到姚薇身前漂浮着一张卡牌。
  “你觉醒了？”张欢眼中有惊诧之色闪过，旋即脸上又有释然之色，“也是，连我这种废物都觉醒了，班长你这么优秀的人，没理由不觉醒。”

  张欢把酒瓶随便丢在床上，满是绷带的手臂举到身前，手掌摊开，一个小巧精致的冰箱就出现在张欢掌心。
  张欢伸出左手凭空一抓，手中便多了两瓶牛奶。把牛奶递给洛羽和姚薇，张欢苦笑道：“喝吧。”
  冰箱？
  这也算异能？
  洛羽微微一愣，伸手接过牛奶，发现竟然真的是冰镇的！
  拔了吸管正要喝，洛羽就听张欢又道：“说来这个异能挺丢人了，打架也用不上，只能装些吃的，所以我平时也没给人知道。”
  “我的牛奶还只有莉莉喝过，你是第二个。”
  洛羽手在半空中一顿，旁边姚薇若无其事地将牛奶放在一边。
  见姚薇没喝，张欢道：“这几天不能喝冰的么？那我给你换个不冰的。”
  “不用了。说说杨帅吧。是杨帅做主的对吧？”姚薇道。
  因为了解张欢，所以姚薇知道，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张欢做不出来。
  如果说基地只有一个人有能力也有魄力这么做，那就是杨帅。
  “帅哥啊……”张欢面露犹豫之色，喝了口酒，又长吁了口气，才借着酒意道：“提线木偶。帅哥觉醒的是提线木偶。”
  洛羽突然明白了。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丝线，就是杨帅的异能提线木偶。就是那些丝线，控制着滕云等人，一步步走向树妖，走向死亡。
  反应过来后，洛羽突然意识到，在天地异变后的这个世界你，杨帅已经走在了最前面。
  虽然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异能是否有什么限制，但凭一己之力，便可以控制三人行动。哪怕滕云在强烈的求生意志拼命的支撑下拼命挣扎，最后也依然无法逃脱。
  这未免也太过强大与可怕。
  “陈锋也觉醒了。应该还有不少人，不过我不太清楚。这个话题一直都比较敏感，也许只有帅哥清楚。”
  张欢叹了口气，“其实林城也觉醒了。不过又有什么用呢……”
  “无辜的人不应该这样死去，我们可以推翻杨帅。”姚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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