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冤家
凤梧宫斋房中,李明姬和蒋万里,母子重逢,抱头痛哭。
蒋万里边哭边将自己是落海如何被救,这十五年来如何过的,又如何得知的父母下落,如何来的渤海,如何去的青凤观,直到夜探凤梧宫,就把这经过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母亲。
李明姬用手轻抚蒋万里左眼下那淡淡刀痕,止不住的悲声,知道自己儿子无奈之下,这才投身为匪,从幼年起就过上这刀头舔血的生活,能活到现在,也是造化,定是那道祖暗中护佑于他,于是心中不停地念着,感谢道祖慈悲,感谢道祖慈悲。
这李明姬一心心痛儿子,纵然也知道儿子恐怕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但她现在也不管那道祖究竟保佑不保佑恶寇海匪,反正如今让他们母子重逢,那定然就是天意如此,因此拉着蒋万里齐齐跪倒,叩拜三清道祖。
蒋万里也是无奈,纵然不信,但是见母亲坚持,而他此刻根本也不会拗了李明姬任何要求,因此跟着李明姬跪倒在地,等叩谢完了,蒋万里扶着李明姬站起身来,坐回到床边,这才张口问道:“娘,你怎么落到这渤海了,又为何身在这凤梧宫中,另外孩儿得知爹爹之前来渤海寻找娘亲,不知道娘见过爹爹没有,是否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
李明姬好不容易才住悲声,结果蒋万里这一问,李明姬手捂胸口,靠在蒋万里肩头之上,又是放声痛哭,这一次哭的更是厉害,险些晕厥,把蒋万里吓得心如乱麻一般,他害怕母亲悲伤过度,紧紧抱着李明姬,心中焦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劝,只能用手不停轻拍李明姬的后背,那李明姬又是好半天才勉强止住悲声,刚想把这些年的悲苦全告诉蒋万里,正在这时,突然房门一开,跳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满面笑容,同时嘴里喊道:“母后,你果真还没就寝呢,王儿我回来了。”
那进来少年正是太子文寅风,按照惯例,他学礼每满一年,就有两月探亲假期,可以回上京看望父王母后,本来按照日程,他应该明日才能回到凤梧,但到了鬼马驿时,虽然天色已晚,本应留宿一晚,明日进城,但是文寅风离开上京一年,心中早就思念父王母后,归心似箭,因此并未休息,快马加鞭,连夜进城,那守成的兵士见是太子回来,哪敢阻拦,二更刚过,这文寅风就回到了凤梧宫中。
文寅风一进宫门,就想去寝宫寻父王母后,当值太监说,王爷倒是在寝宫,但王后这一年一直住在西宫斋房之内,文寅风虽然心中有异,但是此刻他见母心切,因而并未多问,急匆匆赶往斋房而来,进了西园,远远望去见斋房尚有灯光,看来母后尚未就寝,他少年心性,就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因此将随从众人留在斋房西院外,独自一人,兴冲冲直奔斋房,心里想着母后这一看到自己,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呢,也没通报,直接一把推开房门,笑嘻嘻跳了进来。
文寅风这一进来,登时把房中的李明姬和蒋万里吓了一跳,李明姬正趴在儿子肩头,呜咽哭泣,蒋万里流泪劝慰,突然房门一开,文寅风跳了进来,那蒋万里虽然此刻母子重逢,心神都在母亲李明姬身上,但是他毕竟为匪多年,早已养成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万分警惕之心,一看此刻有人跳进屋中,本能抓起身旁匕首,就想上前。
那李明姬也是一惊,扭头一看竟然是文寅风进来,登时又惊又喜,她虽早就知道文寅风明日回宫,因为她这一年等的就是明日,却没成想,文寅风在这半夜竟然回来了,因此刚想起身,就见蒋万里眼露凶光,抓起匕首,看样子就想对文寅风下手,吓得李明姬赶紧用手抱住蒋万里,嘴里喊道:“我儿不可。”
其实并不仅仅是他们两人吃了一惊,此时此刻,那文寅风比他们还要吃惊万倍,本是一心想给母后一个惊喜,结果等他一推门跳进来,先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宫女的尸体,地下大滩的血迹都已干涸,本就吓了一跳,一抬眼,却见自己母后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起坐在床边,搂搂抱抱,哭哭啼啼,这文寅风当时就误会了,嘴里喝道:“你是哪里来的狂徒,吃了熊心豹胆,夜入王宫,逞凶杀人,竟然还色胆包天,辱我母后,我岂能容你。”说着抽出腰间佩剑,提剑上前,直奔蒋万里。
文寅风基本上不会武功,但是此刻眼见母后受辱,他又恰在心性冲动之龄,当下不管不顾,抽出佩剑,一心只想一剑刺死那贼人,却见李明姬双手紧紧抱住那男子,嘴里喊道:“我儿不可。”
文寅风可不知道李明姬嘴里喊得我儿是对蒋万里所说,还以为是对自己所言,一听母后让自己不可,这心里一下子明白了,顿时是又恨又气,又羞又恼,心说:“怪不得那当值太监说母后独住斋房,和父王已分居一年之久,原来竟然是有了奸夫,哎呀,母后,你怎么这么糊涂,父王对你宠爱万分,举国上下皆知,而母后你贵为王后,好不该背着父王,私会情夫,到如今还袒护那奸贼,恐怕父王如今尚被蒙在鼓中,既然今日被我撞上,说什么也要杀了这奸夫,给父王出气。”想到这里,文寅风如同疯了一般,毫不迟疑,举剑就刺向蒋万里。
其实也不怪文寅风误会,这蒋万里虽然当时不过二十出头,但是多年海上奔波,风餐露饮,日晒雨淋,看着好似已近不惑之年,而李明姬天生绝色,纵然岁月也在脸上留下些许皱纹,但是看上去却和那花信年华的少妇无别,就从脸上来看,她反而比之蒋万里,还要小上不少,因此文寅风坚信此人就是奸夫无疑,一心要置蒋万里于死地。
那蒋万里被李明姬抱住腰身,刚是一愣,就见文寅风一剑刺向自己,当时的蒋万里虽尚未得闹海蛇王之名,武功也远不如今日,但是比起文寅风还是要远胜于他,见文寅风一剑刺来,伸出手来,上前一把抓住文寅风的手腕,稍一用力,文寅风佩剑立刻脱手,同时下面一脚将文寅风踢倒在地,那蒋万里害怕文寅风叫嚷起来,一旦惊动王宫侍卫,那就麻烦了,因此,一提手中匕首,就奔文寅风的咽喉刺去,哪知这时,身前白衣一闪,李明姬已经用身子挡在文寅风之前,嘴里喊道:“万里我儿万万不可,他可是你那亲弟弟啊。”
李明姬这句话出来,无论是蒋万里还是文寅风,都是身心剧震,呆若木鸡,李明姬先将蒋万里手中停在身前不足一寸远的匕首刀取下,扔在地上,而后转身又把文寅风从地上扶了起来,眼泪如断线一般,对文寅风说道:“王儿,你还不上前去给你那从未谋面的兄长磕头?他就是十五年前,落海不见的你那亲哥哥,娘那命苦的万里孩儿啊!”
文寅风没想到这奸贼武功这么高强,自己一招就被他打的丢剑倒地,眼看匕首直奔自己而来,文寅风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恐怕要保不住了,这时突然见母后挡在自己身前,文寅风大惊失色,心说母亲要替自己挡这一匕首,那还不顷刻就死于非命了吗?不由得一闭眼,不敢再看。
蒋万里一看也是吓得魂飞天外,好在他武功不弱,手上赶紧收力,那匕首硬生生停在李明姬身前一寸之地,等李明姬把文寅风扶了起来,文寅风这才睁开眼睛,一看母后无碍,这心还没落稳,就被李明姬这一句话说的又是目瞪口呆。
自从李明姬嫁给文仲山后,以为蒋乘风和蒋万里早已身死,因此她这一颗心完全就系在文寅风身上,对文寅风溺爱无边,生怕童年的文寅风心中有一丝一毫的伤痛留下,因此有关他亲父蒋乘风和亲兄蒋万里之事,从来没有跟文寅风提过一二,只打算将来文寅风成年之后,再对他诉说前情,到时候让文寅风认祖归宗。
既然李明姬从不提起,那文仲山自然更不可能对文寅风诉说,更是把文寅风视为几出,溺爱之情,不下于李明姬,因此直到如今,文寅风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蒋万里。
这时李明姬一说这眼前的奸贼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哥哥,文寅风一时哪能接受,愣了半天,说道:“母后,你说什么?这人是我亲哥哥?怎么可能,渤海举国上下,人尽皆知,父王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何曾有什么哥哥?母后,你到底怎么了?难道疯了不成?”
李明姬此刻左手搂住蒋万里,右手拉住文寅风,泣不成声,说道:“我那糊涂的儿啊,那文仲山哪里是你的生身父亲,他是你那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啊!”紧接着李明姬一字一句,字字是泪,句句带血,就把这一十五年来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她这一腹辛酸,满腔委屈在心中憋了许久,此刻当着两个儿子,方才一吐心声,尤其说道蒋乘风被逼无奈,投崖自尽之时,几近昏厥,抱着二子,声泪俱下,最后仰天哭道:“蒋郎,你如果灵魂未散,就睁眼看看,他们兄弟如今都已成人,蒋家香火有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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